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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有只小羊羔(二十二)
    选手们自觉停止交谈,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

    喻汀走到黑山羊头的下方,向它伸出手。

    黑色的山羊头安详地闭上眼,直直向下坠落。

    和前上面的山羊头不一样,他既不惊恐,也不愤怒,身上也没有血,他的表情甚至显现出愉悦。

    巨大的山羊头掉到喻汀掌心的时候,变成一只精致的黑山羊玩偶,和刚刚给韩奕的差不多大。

    选手们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

    “那只黑山羊怎么会这么听话?”

    “卧槽……他是人吗?”

    “好厉害,我眼睛没花吧?”

    “这是神仙还是怪物啊!”

    喻汀对选手们的惊叹和疑问漠不关心,沉默着走回座位,把山羊玩偶递给贺子衿。

    黑山羊系着领带,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眼睛红红的,嘴角上扬,看起来既和善又温柔。

    “送我的?”贺子衿接过山羊玩偶,捏捏山羊的肚子。

    “嗯。”喻汀高冷地应了一声。

    “谢谢。”贺子衿小心地把山羊玩偶抚摸了一遍。

    一捏山羊的肚子,山羊就会唱童谣,正好是那首《Mary had a little lamb》。

    这歌在这种情况下听起来阴森森的,但贺子衿还是饶有兴致地听了好几遍。

    他意犹未尽地放下山羊玩偶,叹了口气:“其实我不太喜欢黑色的山羊。”

    “那你想要什么?”喻汀扬眉。

    就他之前干的那些破事,送山羊玩偶给他已经很不错了,这个人怎么还得寸进尺。

    “我想要白山羊。”贺子衿比划了一下,“不用戴眼镜,眼睛是黑色的,嗯……脑袋后面还有个小辫子。就像……”

    他手伸到喻汀脑后,撩起他略长的头发。

    喻汀触电一般弹起来,捂着自己的后脖颈。

    “就是这么长的辫子。”贺子衿收回手,摆了摆。

    他的睫毛微微垂下,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可以吗?”

    喻汀定定看了他几秒,缓缓点头,手在背后鼓捣了一阵。

    贺子衿期待地看着他。

    喻汀面容冷峻,拿出一只差不多大的白山羊玩偶。

    黑眼睛,小辫子,还系着一条围巾。

    贺子衿拿黑山羊换来白山羊,宝贝地把白山羊抱在怀里,轻柔地帮白山羊梳理着毛发。

    喻汀把黑山羊扔到桌上:“幼稚。”

    贺子衿动作顿了一下,更加细致地梳理羊毛。

    白山羊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把白山羊的嘴贴上自己的耳朵,捏了一下白山羊的肚子。

    山羊大声说:“变态。”

    贺子衿:……

    他转头,有点委屈地看喻汀。

    喻汀的嘴角翘起,手指轻快地摆弄黑山羊玩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贺子衿又捏了几下白山羊的肚子。

    白山羊:“无耻。”

    白山羊:“下流。”

    白山羊:“无赖。”

    贺子衿不信邪地不停捏白山羊的肚子。

    白山羊不停用喻汀的声音吐出不友善的话语。

    贺子衿耐心地和它说:“小羊不要这么暴躁。来,跟我学,我喜欢你。”

    喻汀冷笑。白山羊同时响亮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贺子衿吃瘪的样子让他很愉快。

    黑山羊嘴里也发出细微的声音。

    他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喻汀眯起眼,举起黑山羊,隔着一段距离听黑山羊讲话。

    黑山羊讲话的声音很斯文,由于离他比较远,声音飘飘渺渺的:“按时吃饭了吗?不要吃太油腻的,少吃冰的。”

    喻汀睫毛颤了一下,把黑山羊拿近了一点。

    黑山羊说:“变天了,记得穿厚睡衣,在左数第二个衣柜里。”

    黑山羊说:“早点睡觉,眼罩在床头第二个抽屉里,耳塞在第三个抽屉里。”

    黑山羊说:“空调温度不要调太低,记得调定时。”

    他把絮絮叨叨的黑山羊放下。

    旁边的贺子衿还在努力教白山羊说出友善的话语:“不对,要这么说。跟我学,晚上好。”

    喻汀一把抢走他手里的白山羊玩偶:“你教它说什么呢?”

    “一些简单的日常用语。”贺子衿摊摊手。

    喻汀把白山羊拿回手里,在白山羊耳边说了什么,把白山羊塞回他怀里。

    贺子衿把白山羊摆到桌上坐着,捏着他的两只“手”。

    这次他谨慎地没有直接把白山羊的嘴贴上自己的耳朵,以防被震聋。

    喻汀冷哼一声。

    白山羊闭上眼,开始哼歌。不成曲调,但很好听,好像是自创的摇篮曲。

    贺子衿唇边漾开一抹笑意,安静地听白山羊唱完一首,拍拍白山羊的头,把白山羊玩偶挂在腰上。

    “你怎么挂那种地方。”喻汀不悦。

    贺子衿耸耸肩,撑开衬衣胸口的兜,把山羊塞进去。

    白山羊坐在他胸口的口袋里,十分招摇,足以看出主人对他的珍爱。

    喻汀心里还是隐隐有个疙瘩。

    “这个地方要放更重要的东西。”贺子衿的手指在胸口画了个圈,把白山羊玩偶重新挂回腰上,“你的呢?”

    喻汀慢吞吞地把黑山羊玩偶放进校服衣兜里。

    贺子衿本来已经转过身去了,突然脸色一变,把黑山羊从他兜里扯出来,摆在他腿上,自己也把白山羊放到腿上,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俨然一对共同养娃的小情侣。

    喻汀太阳穴突突地跳。

    有病?

    贺子衿按住他的肩膀,盯着聚在一起的选手们,嘴唇翕动:“就一会,让他们看看。”

    喻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好几个人正在看他们的方向。

    赵小雪歪歪头,很好奇;李术抱着手臂,一脸不屑;秦昭然目光深沉,笑意不及眼眸;陆安静的眼中涌动着和文静外表不同的愤恨。

    “我不喜欢他们的目光,”贺子衿眼睛里的红色逐渐艳丽,“总给我一种,他们想把你占为己有的感觉。”

    ……果然这个人又犯病了。

    “刚刚,谢谢你。”韩奕分开人群,向他们走来,“要不是你,我可能会永远陷在里面。”

    喻汀颔首:“记住你的愿望,不要轻易迷失自己,以后还会有类似的考验,做好准备。”

    “当然。”韩奕信心满满地说。

    “以后你要是需要打手,尽管找我,”韩奕咧嘴一笑,“虽然我觉得你不需要,但是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他还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不是要抢你的分。总之,出游戏我们留个联系方式,你随时可以找我。”

    贺子衿说:“虽然比赛提倡团队合作,但是不支持小团体的建立。”

    “这也算小团体?”韩奕纳闷,“我也没排挤别人啊。不是,我又不是以后都非要和他组队,只是说欠他一个人情,他叫我我就还他。”

    贺子衿这才点头:“这样可以。”

    韩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过他粗枝大叶惯了,什么都没看出来。

    李术阴阳怪气地说:“因为一只表就能杀人的人,你倒是想帮,别人信你吗?”

    韩奕磨牙:“我都说了,我没杀他。日记里写清楚了吧,我知道不是他偷的,我只是想找到那个真正的小偷。”

    “谁知道你有没有说谎……”

    “没做就是没做,”韩奕拎着他的衣领,“你敢说他不是你杀的?”

    李术眼神四处乱飘:“怎么可能是我!”

    “少装了,你进游戏的时候没收到角色背景设定?”

    “我……我可没杀他!”李术叫起来。

    “我也没有。”

    “但一定有个人杀了他。”秦昭然说,“我有个想法,这里有六张纸条,我们正好六个人,是不是在说……我们六个都是嫌疑犯,他不知道是我们里面哪个人做的,只好把我们都留了下来。虽然之前一直不想承认,但是我想我们应该都是一样的,我刚进游戏的时候,导师确实给了我身份,我和那个少年之间有矛盾,我也做过一些事,但,人不是我杀的。之前之所以不想说,一方面是不确定,你们是不是也有类似设定,另一方面,我担心说出来之后,你们会对我有芥蒂。”

    “我也收到了,”赵小雪颤声说,“但不是我!”

    陆安静也摇头。

    只有喻汀没有表态。

    他慢条斯理地把黑山羊塞回兜里,嘴角弯出浅浅的弧度。

    他并不常笑,笑的时候就像冬日的积雪化成一滩软软的春水。

    但现在,这些雪水却像是血水,透出一股诡异的味道。

    选手们的表情逐渐从忧虑变成惊愕。

    “是你?”

    喻汀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李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指着他结结巴巴地说:“快!快把他!”

    “怎么可能。”韩奕一巴掌把他拍到一边,“他要是真凶他会自己承认吗?”

    “对啊,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赵小雪说,“应该只是不想回答吧。”

    “没错,一定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我的嫌疑解除了。”韩奕耸耸肩,凶巴巴地揪起李术的衣领,低头看他,“不知道是你们里面谁在说谎了。”

    “真的不是我!”李术惨叫。

    “我管是你们谁。我只跟你们说一件事,”韩奕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角色设定,和你们进游戏前的经历有关。”

    他一说完,其他选手的脸色都暗下来。

    喻汀说:“规则规定,禁止询问与当前游戏无关的问题。你不需要分享自己的过去。”

    “无所谓,”韩奕把李术丢到一边,手插在兜里,靠着课桌,“跟你们说也没关系,省的你们乱猜。没错,我就是那只山羊。”

    “我不知道办这个比赛的人是怎么知道的。我妈和那个男人是同学,他追我妈追了很久才追到。你别看他追那么久,其实就是图我妈这边的钱和关系,一结婚就原形毕露,也不看看就他那个孬样,没有我外公现在在哪个犄角旮旯打杂呢。”

    他越说越激动:“他总是打妈妈,还在外面找别的女人。我妈妈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但没有好转,因为他偷偷把药换掉了。”

    “我妈妈自杀了。他娶了那个会讨好他的女人。那个女人总在我面前炫耀她和那个男人的孩子有多优秀,说我哪都不好。”

    “我是脑子不行,那轮得到他们来讲吗?”

    他哈哈大笑:“他可喜欢那个孩子了。可是他没想到,那个孩子不是他的,那个女人为了讨好他,把自己生的女孩换成了男孩,他一直在给别人养孩子。我听说他知道的时候,脸都绿了。也不想想,就他那基因,能生得出那种孩子吗?”

    “我也确实因为有人拿了我妈妈的遗物和他打了一架,虽然后面证明是我误会他了,但当时我可没手下留情。”

    他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觉得,我们是随机被分到这里的吗?不,我们每个人都做过,这个游戏里设定的事。他会让你们再次看到你们最不想看到的事。”

    瑟瑟冷风从窗外灌入,冻得人汗毛倒立。

    “这个游戏,就是对我们的过往的惩罚。”

    喻汀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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