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呈神游片刻，回神之时，听见陆宗主正在宣读比赛规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坐在陆宗主下手的女子身上，她长了一副温婉秀丽的好样貌，侧耳倾听的时候，神色亦是不急不躁，十分好脾气的模样。
她原来是这样的吗？
楚呈盯着“容月”看，心里却又不知道为何感到一丝丝的怪异，是因为这位大人与他想象的形象相差过大吗？
那高座之上的女子似是察觉到了下首的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头，一眼就看到了楚呈那张青涩而锐利的脸，五官似是雕刻一样好看，女子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露出了练习过千次的温婉笑容。
楚呈耳尖一热，面无表情地移开了目光。
总觉得女子眼角笑起来弧度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一炷香内夺得令牌者才有资格参加下一轮的比赛，比赛途中允许抢夺打斗，但绝不可伤人性命，违者取消资格，现在我宣布昆仑宗弟子选拔大赛开始。”
陆帛归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在偌大的比赛场中响起，清晰地传入每个选拔者的耳中，每个人都露出了严阵以待的表情。
场地四周布满了五名金丹期修士支起的水镜，通过水镜能清楚地看到各个选手的动作表情，绝无一丝隐藏的可能。
座上的各峰峰主以及长老们可以通过水镜考察选手，挑选自己心仪的弟子。往常表现优秀的弟子不仅可以拜入昆仑宗门下，若得了长老或者峰主的青睐，还有机会被收为亲传弟子。
令牌从天上落下的一刻，战争已经打响了，毕竟令牌数是有限的，能不能拿到全凭个人的实力，就算有幸抢到了令牌，在比赛结束前能不能护住令牌也是个问题。比赛场内一时刀光剑影，符箓与暗器齐飞，看起来十分混乱。
“那边是？”一个长老指着一方水镜疑惑地说。
为了夺得一方令牌，场上的人少不了卷入战斗中，就算是抢也要从别人身上抢过来，但独独有一处显得格外平静，那是一个红衣少年站着的地方，他抱着剑冷眼看着周围的刀光剑影，却愣是没有一处刀尖是指向他的，整个人显得格外的遗世独立。
“这是楚家那小子啊，就是那位十六岁就筑基的少年天才，现在十九岁就已经是筑基中期，未来定然不可限量。”另外一个长老说。
“是啊，楚家可是老牌世家了，嫡系子弟还有觉醒神龙血脉的可能，他如今年纪虽不大，但在年轻一辈中说话颇有分量。”另一位长老应和。
“嗯，我也看这楚呈极好，几位可动了收徒的主意？”有一老者看着几位同门说。
“我倒是想收个弟子，但楚家这小子天赋出众，拜入我座下怕是屈才了。”刚才的长老又说话了。
“是这个理。”其余的人也纷纷点头。
“不知宗主意下如何？”一长老看着陆帛归问道。
“我所修的剑道和楚呈所修的剑道相去甚远。”陆帛归神色淡淡，对收徒之事提不起任何兴趣。
“除了陆宗主之外，我看摇光真人的剑道也在我等之上啊。”一位女长老看着容月，状似漫不经心地说。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方长老，这怕是有些不合适吧？”有人试探着说。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摇光真人当年一剑诛万魔的丰功伟绩谁人能及啊？”
那名女子嘴里说着恭维的话，却透着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教导区区一个小辈如何就没有资格了。”
遇到这样的挑衅，“容月”并不意外，立马作出最符合她人设的反应，不紧不慢说，“师徒关系最是讲求你情我愿，方长老何必替人操心，端看那少年如何抉择。”
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女子收回了目光，不再言语。
方长老还想说什么，却遭到了陆帛归投来的视线，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淡漠得叫人心生怯意，方长老心里一惊，便没再说话。
“你对他很感兴趣？”陆帛归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低声问。
“他很出彩。”女子望着他，露出了笑容，
“你的品味和从前相差甚远。”
“……人总是会变的。”
陆帛归听到这里，只觉无趣。
假的终究是假的，但也不算毫无作用，至少，他和她抱着同样的目的。
这昆仑弟子选拔赛在第三天傍晚落下了帷幕，前来参赛的弟子足有上千人，最后也有三百人是能进入昆仑宗学道的。乐游的表现虽不算出色，但也算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昆仑的考核。
在考核中表现出彩的弟子则会受到宗主和长老们的召见，简单点来说就是各个大佬的收徒环节。
也不知楚呈会拜个什么样的师傅？乐游站在殿外，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里面的情况，可惜什么也看不到。
这次除了楚呈之外，连方圆这个小姑娘也获得了好成绩，有机会被收为亲传弟子。
乐游想着，瞥见一旁的齐天华嘴巴都要撅到天上去了，显然是在嫉妒方圆这小姑娘比他还厉害，不由得偷笑了起来。
齐天华人倒不坏，就是脾气有些臭，只要顺着他，那就什么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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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主殿内，坐了数十位元婴以上的大能，是昆仑宗实力最顶尖的一批人，就算收起了威压，也是一副世外高人的大佬气势，当那十五名表现优秀的弟子进入大殿时，就受到了大佬们的眼神关照，少年们不由得把背挺得更直了。
这些长老们早前在水镜中就已经有了心仪的弟子，抢起人来也丝毫不手软，很快这些表现优秀的弟子们就被长老们收于门下，只除了楚呈。
少年站在殿下，形单影只，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背却挺得很直，身躯像青竹一般修长而挺拔。
“楚呈，你可想过拜入哪位真人门下？”陆帛归问。
楚呈想了想，目光与高台之上的女子有了短暂的接触，他抿了抿唇，正想说话，忽有一人出声说话。
“我看楚呈是想拜入摇光真人门下。”一个长老看着楚呈和容月，笑吟吟地说。
“横竖摇光这百年来未曾收过一个弟子，我看今日这楚呈是极好的，你看如何？”
“容月”站起来，看着殿下少年青涩而锐利的眉眼，心里想着的是少年背后所代表的身份，楚家的嫡系少爷，若是认下这个弟子，主上想必十分满意。
但她的剑法可远远及不上那位，若是留这个人身边，未免有些冒险。
得想个法子让他知难而退。
“楚呈，你当真愿意拜我为师？”
女子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殿下的少年。
“是。”
楚呈抬头凝视着上首女子的眼睛，没有一丝犹豫。
他年少时常常想象她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如今见到却又有种说不出的虚化感，但总归比他想象的要好，她是一剑动九州的剑仙，而不是什么青面獠牙的女修罗。
能拜摇光为师是他的荣耀，流言蜚语他从来就不在意。
“我摇光从不轻易收徒，你若入我门，须得完成一件事。”
“何事？”
“再过半月，剑冢就会开启，你须得进去亲自取得一把五阶宝剑，我才会收你为徒。”
女子看着楚呈，缓缓道。
“摇光这要求未免太强人所难了。”
“五阶的宝剑那可是一等兵器了，楚呈这小子能行吗？”
“我看楚小子今天是注定拜不了师了，这等要求天下谁人能做到！”
“你是不是忘了，当年摇光十六岁在剑冢就能让神剑承影认主了，这可是世所罕见的神兵利器。”
此话一出，大殿又再次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看楚呈会如何反应。
“好，半月后我定会取得宝剑。”
少年说话掷地有声，目光明亮。
高台之上的女子轻轻笑了起来，楚家的嫡系少爷，若是为寻剑死了，这容月怕是脱不了关系吧。
既然不能为她所用，就只能铲除了。
……
乐游踏着暮色走进客栈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低头与说书人讲话的容月，她白纱覆面，却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好似一个闲话家常的小姑娘，在街上一抓一大把那种。
任谁也想不到她才是百年前那个一剑诛万魔的女剑仙，即使现在，乐游仍然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容月姐姐这么病弱温柔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那个大佬？！
“乐游，你回来了呀。”容月很快就发现了呆呆的站在门口的乐游，少年满脸写着“怀疑人生”这几个字。
容月知道乐游在想什么，却不说破，故意道，“难道是考核失败了吗？”
“才不是！”听到比赛的事，乐游瞬间有了精神，快乐地说，“从今日起我就是昆仑弟子了！”
“恭喜呀。”
“后生可畏。”
一老一少两人都露出了如出一辙的“慈爱”笑容。
乐游的眼皮跳了下，余光督见那老先生的案板上放了好几张画像，画的风格极其诡异，一类是温婉秀丽的姑娘，另一类则是青面獠牙的女修罗。
“这这、这……”
乐游在目光在容月和老先生的脸上来回扫视，最终定格在容月的身上。
委实想不清楚容姐姐在想什么。
“前几日有弟子从昆仑考核场中回来，说是摇光真人也出席了，人人都说是再温婉秀丽不过的人物，我就想着要真是这样，此前那些画像实在是辱没了真人的名声，便尝试着把真人画下来，多少也能消了从前的误解。”
“当然也要多谢姑娘的建议，帮了小老儿不少忙。”老先生摸着山羊胡子悠悠地说。
“不必言谢，”容月声音轻柔，又道，“那这些画像想来老先生也用不到了，不知可否将它们赠与我？”
老先生瞄了一下桌上那些青面獠牙的画像，“姑娘尽管拿走吧，这些于我已无用处，只是不知姑娘拿来作甚？”
“我看辟邪正好。”容月笑盈盈地说。
乐游嘴角抽了抽，您这是拿自己的画像辟哪门子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