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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大修)
    唐若看了自己放在傅九洲桌上的碗。

    她下线前设定好在傅九洲醒来后再解除保鲜的整整一大碗面,此刻只剩下一个干干净净的碗,筷子整整齐齐地摆在桌子上,一张纸条压在碗下。

    唐若拿起纸条,只见上面用工工整整,但是着实不怎么好看的字写着“谢谢”。

    唐若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连续三天,前两天她给傅九洲做的面都浪费掉了,今天总算肯吃了。

    看来是知道面是做给他的了。

    还算没那么笨。

    她现在的权限不够,还无法和傅九洲沟通,所以之前做了面放在桌上,眼看着傅九洲自欺欺人地想着这面肯定不是给自己的,理都不理地继续去食堂抢馒头,她也没办法阻拦。

    可她并没有生气。

    不像傅九洲一路各种坎坷、凄凄惨惨地长大,作为唐家唯一的小公主,唐若在物质上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有长辈护着,外界的恶意也很少伤到她,可以说,人生经历上和傅九洲是完全相反的人,但是,她却能懂得傅九洲在陡然遇到好处时这种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心。

    就像被捕兽夹夹伤过的小动物对路边裸露的好吃的更加警惕一样,他受够了命运的一次次捉弄,一次次掉入更深的黑暗里,久而久之,就再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因为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世界对自己的好,所以即使是天上掉下一个馅饼,直直掉进了他手里,他也不敢相信,这馅饼是给自己的。

    不是不渴望,只是已经被失望和绝望伤怕了,知道疼了。

    与其再次失望受伤,不如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不想要,离得远远的。

    好在,连续三天,每天早上一碗暖乎乎冒热气的热汤面放在那里,饥肠辘辘从来没吃饱过的傅九洲,像到了新环境四处观察的小奶猫一样,在警惕观望了两天发现没有危险之后,才终于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唐若将碗收起来,点开界面去找现在傅九洲的踪迹。

    一个画面立马漂浮了出来。

    看到傅九洲现在所在的地方,她愣了一下。

    现在是上午,按照傅九洲正常的日程,他应该正在常静峰打扫台阶。

    万星门对弟子管束极严,特别是他们这种杂役弟子,如果没在规定的时辰里做完分内的事,被管事长老发现了,是要严罚的。

    所以即使和傅九洲一个宿舍的大师兄余文流,想要欺负他支使他做事,也得挑在傅九洲干完自己的活之后。

    然而此刻的傅九洲手里没有扫帚,人也不在扫台阶,看他所在的地方,也根本不是常静峰的万级台阶上。

    傅九洲周围是一片碎石,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唐若这里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得到他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的衣服上沾满了灰和脚印,一看就是被人欺负了。

    唐若顿时怒从心头起。

    敢动我的人!

    心意一动,和傅九洲的位置自动绑定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傅九洲身边。

    到了现场看得更清晰,只见傅九洲一点声音都没有地躺在地上,身上的衣服不仅是布满了灰尘和脚印,还有好几处都被割破了。

    唐若绕到他面前去看,傅九洲好看的眉头紧皱着,眼角和嘴角都破了,一侧颧骨青紫,向来苍白的唇此刻更是白如金纸,呼吸也微弱到快要消失。

    他的身体蜷缩在一起,更多的伤痕被衣料和自己的身体遮挡,然而光是手腕上露出的一块血肉模糊的擦伤就已经触目惊心。

    唐若心疼不已,下意识伸手掀开他的袖子看看他手上的伤,但是双手却穿过傅九洲的身体,只摸到一片虚无。

    游戏的设定是被养成者一开始感觉不到她们,必须要达到一定的亲密值和互动值才能解锁一道道权限。

    游戏刚刚开始没多久,唐若积累的数据还不够,她现在还没办法和傅九洲进行交流,也根本触碰不到他。

    她想对崽进行治疗,但是游戏系统对玩家的行动有限制,很多事情必须按照它的流程来,此刻,治疗键那里还是灰的。

    看来必须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唐若咬咬牙,点开傅九洲身上的个人面板,选择查看傅九洲在她不在的这半天内的经历。

    唐若眼前一闪,一副画面在她面前铺开。

    前半段都是傅九洲在房间里睡觉,唐若快进了,寅时末,唐若看到傅九洲准时醒来,洗漱之后来到前厅,路过放着唐若做的那一碗面时,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在桌子前坐下了。

    接下来傅九洲的反应十分可爱。

    他先是垂着眼帘盯着这碗面,低声道:“如果有人是这碗面的主人,请你出来把它端走……”

    然后他顿了顿,目光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周。

    屋子里静悄悄的。

    于是他又一脸严肃道:“既然你不出现,我只好当这碗面是专门做给我的,我……我要吃掉它了……你要是阻止我,还来得及。”

    他说着,又忍不住抬头往四下张望。

    屋子里依旧静悄悄。

    他于是伸手把面移到了自己面前。

    他咽咽口水,认真地说:“不管是谁放到我这里的,我以后一定会加倍还你。”

    说完,他挑起了一筷子面,靠近了自己的嘴,然而在面入嘴前,他又停住了,抬起头望着门外:“我真的要吃了哦?”

    当然还是没有人回答他。

    于是傅九洲眯起眼,长而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啊呜吃掉了第一口。

    他这一开吃就停不下来了。

    刚刚的矜持和犹豫仿佛都是假的,傅九洲一口接一口,大口吞下碗里的面,就像吃了几十年糙面窝窝头的人第一次吃到满汉全席,仿佛凡人吃到了神仙菜肴。

    唐若看着傅九洲大快朵颐的样子,忍不住想,傻孩子,光是有面吃就高兴成这样,那等下看到我卧在面下面的两个蛋,那岂不是要哭出来。

    如她所料,等吃到最下面,看到两个鸡蛋的时候,傅九洲惊讶地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筷子。

    看着自家崽这个不争气的傻样子,如果不是此刻的傅九洲正受了伤躺在地上,凶手还不知所踪,她真想笑出来。

    然而她现在笑不出来。

    唐若面沉如水地将进度条往后拉,看到傅九洲出了门,看见傅九洲离开了宿舍,也看到……咦,崽崽又回来了?

    杂役弟子统一住在七星峰,而傅九洲则被分在七星峰上的甲舍,正好是余文流的手下。

    没有辟谷的弟子们都会在七星峰半山腰的食堂吃饭,而吃过饭,这些杂役弟子就各自散去,修炼的修炼,干活的干活。

    傅九洲今天不用去食堂排队抢食物,今天就离开得早些。

    他在很多人的目光中下了山,然后走向了他上午干活的常静峰方向。

    然而等走到没人的地方,傅九洲却忽然跳进杂草丛生的灌木林里,悄悄折回了七星峰杂役弟子们的住处方向。

    **

    万星门外门总共招收三等弟子,一等的精英弟子,二等的普通弟子,和最末等的杂役弟子。

    一等的精英弟子可以拜长老为师,相当于有一对一私人家教,二等的普通弟子则只能在学宫上课,至于三等的杂役弟子,则连去学宫上课的资格都没有,是作为杂役被招收进来的。

    杂役弟子进门的确是要干杂役,但是杂役弟子也是弟子,万星门家大业大,对弟子并不算十分严苛,虽然杂役弟子没有资格去学宫听课,但是每天也只有小半日需要干活,有的是上午,有的是下午,也有的是晚上,按照弟子们各自的能力修为,需要的时间各自不等。

    干完分内的活之后,杂役弟子们便可以各自修炼,万星门内灵气浓郁,自然不是外面可以比的。

    当然,门派规定这么规定是一回事,底下的长老是如何安排活计又是一回事。

    外门之中,到达筑基即为长老,而长老分三个等级,第一等是天赋最好,有很大可能突破到金丹的临时长老,之所以是临时长老,是因为一旦他们突破金丹,就会被招入内门,到时候自然也不归外门管,这类长老不理俗物,除了偶尔给一些练气弟子上上课,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但是资源和地位都是最高的;

    第二等是天赋中等,虽然也有可能冲击金丹,但是可能性较低,这种就是外门真正掌权的一部分人了,外门的大事都是由他们做主的;

    第三等,则是几乎没有可能晋升的管事长老,负责外门各类杂务,各类事务都由他们管理。

    这些管事长老未来已定,继续修炼也没有希望,便只能将目光放到世俗事务上,许多人都爱贪便宜。

    负责给新入门弟子安排事务的管事张长老就是这么个人。

    新入门的弟子,如果主动给他送礼巴结他,就能分到轻松的活,甚至可以不用干活。

    至于那些脏活累活,甚至本该别人干的活,自然就分配到了那些不给他送礼,也没背景,修为又低的弟子身上。

    张长老极会看人下菜碟,所有入门的弟子都在他这里分了个三六九等,而傅九洲无疑是最低等的那一层,所以他不仅干最累的活,他还要干本该别人干的活。

    傅九洲住的宿舍是甲舍,按照万星门的规定,住甲乙丙三舍的人,应该是在上午干活的人。

    而傅九洲则不仅要在上午干活,他下午和晚上,都各自有活,上午要扫常静峰几万级台阶,下午去给内门弟子整理宿舍,晚上则要去灵药园给一百五十亩普通灵药浇水,从早到晚,事情排得满满的。

    为了干完这些活,他必须早上卯时初(五点)出发,晚上亥时末(十一点)才能回。

    而仅剩下的三个时辰,他还常常要被余文流派去给他干活,并给余文流洗衣服。

    这么多的活干下来,傅九洲连觉都睡不饱,回到宿舍往往都是到头就睡,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修炼。

    一直以来,对余文流的欺压,和长老的不公平派活,傅九洲都是咬牙忍耐。

    甚至一个和他同一批入门的弟子约他一起去找长老讨个说法,他都没有应。

    对方失望地骂了他一顿,最后愤怒地一个人去找长老讨说法了,还和长老打了起来,直接被一掌拍得重伤。

    半个月后,对方又去找长老打了一架,这次打完,他又受了重伤,但是这次,他名震整个外门——因为他以炼体九级的修为和筑基的长老正面打了三刻,傻子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名战斗天才。

    最后对方以炼体九级的修为被破例特招进入内门,成为一名元婴老祖的记名弟子,据说一等他进入练气,就是元婴老祖的正式弟子,地位比一般的金丹都高。

    那名弟子叫**,哦,现在是师兄了,已经被外门的人议论了整整两个月了,可以想见,在未来的数十年甚至数百年数千年内,他都会是外门弟子们嘴里的谈资。

    大家都说,做人就要像**师兄那样,刚猛勇武,不平则反。

    至于**曾经找傅九洲约他一起去找长老这件事,恐怕除了**和傅九洲自己,没有人知道。

    即使知道了,也知道嗤笑一句:那个懦夫,怎么配和**师兄这样的少年天才比。

    所有人都习惯了他默默受欺负的样子,所有人都觉得傅九洲就像一条软弱好欺的狗,谁都可以上前踩一脚,反正他又没有背景又没有天赋,怎么都不怕他爬起来报复的。

    唐若,在之前,咳,也是这样以为的。

    但是看到早上傅九洲趁机偷偷往宿舍走这一幕,她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她的崽崽好像没自己想得这么好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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