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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林父和向翠兰也俱是一震,都被林荷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着了。

    “你干什么?!你这个畜生,为了钱你连良心都不要了吗?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弟弟?你居然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自己的亲弟弟,你怎么这么歹毒?”

    林父真的是愤怒到极点了,可偏偏又顾忌林荷手里的刀,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向翠兰再是有心机,这会儿看到自己儿子落到林荷的手里还被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比着,她也不由得身形震颤,浑身都不自觉的哆嗦起来,急得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我要是畜生那也是您的种,我是畜生您是什么?良心这玩意儿我没有,您有?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要是歹毒那也是您教的,当爹的为了工作要送闺女去乡下自生自灭,当女儿的自然有样学样,为了钱不择手段咯。”

    林荷表情仍然是笑嘻嘻的,只对着向翠兰叮嘱道:

    “把钱都放到我那个军绿色挎包里,还有,把我房间里面我的那些课本都给我收拾出来,我就给你十分钟,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林父气结:“你什么意思?”

    林荷笑道:“什么意思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明天就走了,从此以后这个家就跟我林荷没有半毛钱关系了!”

    林父喝道:“好好好!你这是翅膀硬了不把你老子放在眼里了,你给老子滚,我告诉你,去了农村,你这一辈子都别想给老子回城了!我林国强没有你林荷这个女儿!”

    林荷听到这话,笑容倒是更灿烂了,回不回城的这事儿可轮不到林父说了算,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得到国家恢复高考?但对于断绝父女关系这种事儿,林荷可是相当乐意啊!

    她立马就冲林父笑眯眯问道:

    “这可是你说的,要不我们再白纸黑字把这话写得更明白一点?不然怎么证明我们断绝父女关系了?”

    林父这下是真的被气狠了,可他偏偏又是自私自利的,哪怕他很看不上这个女儿,但他心里面又仍然还抱着万一他哪一天真的落魄到需要去投靠这个女儿的可能性。

    如果真按照林荷说的话做了,这个断亲书就等于是绝了他的最后一条路,所以哪怕他嘴上骂得再狠,也绝对不会给自己挖坑。

    林荷看林父光会打嘴炮,半点拿出实际行动的魄力都没有,顿时心生失望,不过她也不坚持,反正等她离开以后,她是没打算再回清江市了,也不用担心会跟这一家子再有什么交集。

    她又将手里的刀逼近了一点,示意向翠兰赶紧行动,向翠兰看着那锋利的尖刀,心下就忍不住发颤,生怕林荷手底下没轻重,又怕自己儿子被吓地乱了方寸,胡乱挣扎再自己撞到那个刀口上去,所以她压根不敢再耽搁,立马手脚利索地把钱塞进林荷那个挎包里,然后转身就去阳台上给林荷收拾那些书本。

    那边林丽丽表情倒是有些紧张,生怕林荷发现她那本日记本不见了,好在一直到向翠兰把那些书本都打包装在蛇皮袋里面拎出来了,林荷也只往蛇皮袋那边随意地看了一眼就不再细查了,林丽丽这才松了一口气。

    拿到了钱和原身的那些旧书,林荷也不再耽搁,她冲着林父认真说道:

    “记住你说的话,以后我林荷跟你林国强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任何瓜葛!”

    说着她扔掉了手里那张假的工作转让协议,又一把将林文杰推了出去,趁着向翠兰和林父正手忙脚乱的当口,干脆利落的拎起她那个挎包和蛇皮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怕林父会追上来,林荷脚不沾地地快速离开了麻纺厂家属院。

    也不知道是不是原身的情绪作祟,明明刚刚这样的场面林荷处理得果断决绝完全没有觉得纠结为难,可出了家属院那张门,她的脸上仍然是湿漉漉一片,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掉,那种悲伤难过愤恨懊悔五味杂陈的感情,像是从身体的某个隐秘的角落涌出来的,根本不由她控制。

    “你哭什么?这种父亲有还不如没有呢,不早点断了还准备留着过年?”

    林荷恨铁不成钢,忍不住在心里对这个没出息的原主狠狠骂了一句。

    但她注定是得不到原身的答案了,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她脚步一拐就来到了街上的一处公交站,坐上了一辆破旧的公交车。

    公交车一路绕着市中心转了一大圈,最后终于朝着郊外驶去,停在了终点站万寿山附近。

    万寿山是清江市有名的火葬场和公墓园,原身的母亲吴慧女士就葬在这座山上。

    林荷马上就要下乡了,考虑到她鸠占鹊巢占据了原身的身体,并且马上就要离开清江市,也许以后都不会再回来了,林荷觉得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来公墓这儿祭拜祭拜,跟吴慧女士道个别。

    七十年代对封建糟粕是相当抵触的,涉及到阴阳风水祭祀之类的东西大家也都很忌讳,所以哪怕是在墓园火葬场附近,林荷也买不到香烛纸钱这些东西,只看到有个老太太在门口摆着几束黄白相间的野花。

    林荷用她办公室里吃剩下的半包饼干跟对方换了一束,然后循着原身那模糊的记忆往山上走去。

    因为是公墓,这一带墓地很多,但偌大的墓园,来扫墓的人却寥寥无几,看起来荒凉又孤寂,林荷爬到半山腰,穿过一片葳蕤葱茏的树林,才在一处野草和灌木丛生的角落看到了吴慧的名字。

    得亏林荷来之前就有心理准备,知道以林父翻脸无情的品性,这些年是肯定不太有可能来公墓这边看望前妻的,所以林荷下公车的时候,找附近的居民借了一把砍柴刀,所以这会儿看到这些灌木,她也不觉得意外,认命地弯下腰就开始清理坟墓周围的灌木和杂草。

    一边干活,林荷一边就在心里默默对吴慧女士念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你女儿的身体里,也许她已经去找你了,也许她是跟我互换身体,直接去二十一世纪享福去了,又或者说不定哪一天她又会重新回来,但不管怎么样,这可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见您了,如果您在天有灵的话,请您安息吧,我想这肯定是您女儿最大的愿望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林荷的这番祷告起了作用,她的眼泪又开始往外冒,然后她就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一轻,有什么与她的灵魂剥离,彻底地一分为二,然后化成看不见的碎片飞走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林荷学的是动物医科,对这些东西就更不信了,但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知道,那一定是原身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魂体念力之类的东西。

    可能是不甘心作祟,所以这股执念其实一直都藏在她的身体里,但现在可能是见到了吴慧,原身的心结被打开了,这股残留的念力就释然超脱了,于是脱离林荷的身体彻底烟消云散。

    林荷心下一顿,隐隐地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原身真的不会再回来了,而她,也真的要将原主取而代之,在这个时代生活一辈子了。

    “这位同志,请问能借一下你的砍柴刀吗?”

    林荷还沉浸在错愕震惊的情绪中,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了一道低沉浑厚极富磁性的声音,林荷猛地抬起头来,就和一双精亮锐利如同鹰隼一般的眼睛对了个正着。

    “额……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大概是看到了林荷那双泪眼婆娑通红肿胀的眼睛,对方也有些尴尬和错愕,知道自己骤然冒出来借砍柴刀的举动好像不合时宜,下意识地就给林荷道歉。

    林荷也有些囧,这哭得稀里哗啦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好像真的有点糗,但这真不是她想哭啊,完全是原身的情绪在作祟,她一点都不想在外面这么丢脸好不好?

    她赶紧用衣袖在脸上胡乱地抹了几把,然后将手中用过的砍柴刀递给对方:

    “没关系,你拿去用吧,但你得尽快还给我,因为这个刀我也是跟山脚下的一个大叔借的。”

    怕她不还,那大叔起初还不肯借,最后林荷是押了她的铝制饭盒在那儿,软磨硬泡好说歹说对方才终于松了口。

    这人笑了笑,立刻保证道:“我就在那边,离你这儿不过隔着两个墓地,用完我就还给你。”

    说着对方就伸出手来接过了林荷手里的砍柴刀。

    一靠近,林荷就感觉到了一种非常强烈的压迫感。

    这是一个不过二十出头年纪的男人,但是个子很高,起码有一米九,这人肩膀宽阔身板刚硬,整个身形都挺得笔直,但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凛冽逼人的气场。

    尤其吓人的,是他的那双眼睛,目光如电不怒自威,仿佛能直透人心一般,被这样犀利深邃的眸子扫一眼,好像在这人面前就无所遁形一般。

    林荷递砍柴刀的手都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总觉得自己的秘密正在被对方窥视似的,但下一秒,她的鼻尖就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林荷一怔,下意识地就朝着对方的身上看去。

    这人穿着中山装,哪怕是这么炎热的夏天,领口的风纪扣也系得严丝合缝一丝不苟,倒是看不出衣服下面是个什么情况,但林荷确信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人应该受了伤,而且还伤得不轻。

    只是单从表面来看,这人无论是表情还是动作都没有任何异常,如果不是林荷的鼻子向来灵敏,可能还真不一定能闻得出来。

    这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会受伤?该不会是特务或者犯罪分子之类的吧?

    从刚刚这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林荷总觉得这可能不是个好人,所以心下不由得就警惕起来,哪怕这会儿还在吴慧的墓前跪着,但她的眼神却不自觉地就朝着那个男人的方向瞄去。

    这个男人倒是也说话算数,拿着砍刀果然只走过去两个墓地,很快就在一处公墓前停了下来,然后手脚利索地开始砍周围的灌木丛,不过跟林荷那砍得跟狗啃过一样的灌木丛相比,这人的手法就专业多了。

    这人不但砍柴的动作行云流水极具美感,就连干的活都干脆漂亮,被他整过的墓地,干净得连一根杂草都不见,砍下来的灌木荒草,也被对方归置得整整齐齐,还用藤蔓仔仔细细得打包成一捆柴垛,看样子是准备下山的时候一块儿给带下去。

    看着对方整理过的墓地,再对比自己的,林荷的脸不由得有些泛红,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都不忍直视了。

    她一个现代农学院精英,哪里干过这种活?跟人家专业的去比,完全是自取其辱好吗?

    那边那人似乎是察觉到了林荷的注视和打量,一转头看到林荷这边的状况,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忍不住嘴角一弯也跟着乐了。

    然后这人在整理完他那边之后,又默不作声地来到了林荷这边,然后弯下腰就给林荷修整补救,把吴慧女士的墓地周围的那些灌木全部都齐根砍断了,那些杂草也都拔了,甚至还从他的口袋里面抓了一把种子撒在了墓地四周。

    “这是鼠茅草的种子,这玩意儿脾性霸道,能覆盖地面的土壤层,抢夺水分营养和阳光,抑制其他杂草和灌木生长,种上这玩意儿,周围基本上就不会有别的植物了,来年扫墓的时候,只要点把火就能烧干净,好清理得很。”这人对林荷认真地解释道。

    “谢谢啊。”林荷赶紧给对方道谢。

    对方摆了摆手,把砍柴刀还给林荷后,又把两座墓周边砍下来的灌木杂草都给打包了起来,然后背着柴垛转身就头也不回地下山去了。

    可能是刚刚砍柴的动作太剧烈,撕裂到了伤口,所以这人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林荷鼻息间闻到的血腥味更加浓烈了。

    留了个心眼,林荷没跟着对方一块儿下山,而是等对方已经走远,确定不会再折返了,她才悄悄摸摸地凑到了刚刚那个男人祭拜的墓碑前。

    不过这一低头,看清楚墓碑上刻的字眼,林荷就愣住了。

    ——饶付英烈士之墓。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七军团38团通信连战士,一九六七年十二月入伍,一九七零年一月十九日牺牲,享年23岁,追记二等功,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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