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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瞎,这些天还真是住湖底了。难怪牢狱那么黑,那么潮湿,那么阴寒。”

    长琴无玄在湖畔一处高地上把木南笙放下来,木南笙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清冷月光下,蓝得发黑的湖水涌着银色的浪花,一层一层推向岸边。

    美则美矣,但是,一想到下面就是监狱,还关过眼前这过分凌厉的人,顿觉森寒。

    此前,木南笙也只是猜测那什么天罡玄火很厉害,但是想不到能厉害到瞬息之间就能把地牢化为灰烬,烧得那叫一个无声无息。

    “傻瓜,住了这么多天不知道是湖底?这叫玄镜湖。不过,我看你在湖底睡得挺好。”

    长琴无玄一脸揄揶,但话里话外又有几分宠溺。

    “我刚来,还不熟,不像无玄你,住了十年。对了,这十年你是怎么过的?”

    见他往湖边走,木南笙跟了上去。

    本来要回敬他几句的,但是话到嘴边,也不知怎么突然就变成问他十年怎么过的。

    十年怎么过的?长琴无玄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十年,期望过,彷徨过,绝望过,又期望绝望绝望期望,如此漫长,十年如一万年。

    火荼国内乱,母后被人害死,他刚满五岁,就无端被送到寿麻国当质子。

    当然也不是没有缘由,因为他父王新娶的妾就是寿麻国的公主,在他母亲死后升级为火荼国新王后,听说现在儿子已经十岁,即将被立为火荼国的太子。

    当时,齐吾陪着他到寿麻国,整整路上就走了一年,挨过饿受过冻,住过山林,睡过雪原,躺过戈壁,迷失流沙中,到达寿麻国时刚六岁。

    在害死母亲的敌国当质子,没有死掉,全赖身边有个杀人不眨眼的齐吾。

    不过齐吾只会杀人,不会阴谋阳谋,除了命保住外,他该受的苦一样没少。

    山海有规矩,只要能进天穆野修习,质子便不再成为质子。

    于是十岁那年,他跟着齐吾上路,想去推一推那扇唯一的大门。

    结果,被无情地拒之门外。

    然后他遇上眼前人。

    说起来,他最先应该感谢的是天穆野那帮老糊涂。

    正是那最绝望的时候,眼前人在他生命中惊鸿一现,使得他黯淡的人生照进来一束光,温暖且明亮。

    他能走过来,大概是因为半路从天而降的那束光。

    正是那惊鸿一遇,支撑他走过这后半段的质子生涯。

    他还要感谢寿麻老儿,把他拘在这玄镜湖,生怕他炼成天罡玄火。

    想用四海八荒最阴寒的水来节制他,结果却凑巧得很,玄镜湖的阴寒与他体内的天罡玄火,阴阳相济,促使他的修为勇猛精进,仅仅十六岁,便修得天罡玄火七级,打破四海八荒自古以来的修习记录。

    就在他以为修为或许已经走到尽头的时刻,眼前人重新出现,阴差阳错给他服用了一颗天珠玉血丹,助他冲破八级障碍。

    那晚,她在小桃面前哭着喊着要救他,就仿佛五年前,她不顾自己的质子身份,不顾众人鄙夷的目光,整天跟在他身后,喊“无玄最厉害了。”

    他记得那小小人儿仰望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己是她眼中永不言败的英雄。

    虽然只是八岁孩童的天真与烂漫,但已足够为他撑起敞亮的天地。

    如今,身负八级天罡玄火,这四海八荒,能拦得住他的,已没有几人。

    但是,她却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想到这里,长琴无玄回眸,温柔地望着向自己走来的木南笙。

    月光下的她,美得无与伦比,她的眼睛生得那样好看,长长睫毛羽翼般颤动,每一颤一下都摄人心魂。

    “还真以为这十年我从未离开过?”

    长琴无玄颀长的身影,立在清冷月光下,明眸无定,如此刻湖面上滚动的月华的碎波。

    木南笙走上去与他并肩而行,他侧身凝着木南笙,似笑非笑。

    这是木南笙第一次见他的角度,完美的下颌线,恰好被月华的光晕锁着,朦胧又清晰。

    “说说,都去过哪儿?”

    “去过……”

    他在心底轻叹:“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么?”

    木南笙微仰着脸,等着他说,他却欲言又止,最后转身对着湖面作结:“算了,不说这些,今天以后,十年的一切都要画上句号。”

    他在湖边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也拉木南笙坐下,道:“十年以前不重要,我可以一切重新开始。”

    他定定的眼眸,好似有很多话最终却陷于无言。

    今晚的月亮实在明澈得过分,圆圆一轮,悬在深幽湖面上,他的眉眼闪烁在光晕中,明明比牢狱中清晰,却又显得那么不真实。

    不过听到“重新开始”几个字,木南笙欣慰无比,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她不是也重新来过?

    “嗯,无玄最厉害啦。”她附和道。

    刚把口号喊完,握着她的手就紧了紧,翻来覆去捏着她,所到之处皆是温暖。

    “冷吗?”

    “嗯,有点。”经他一问,木南笙才意识到湖风裹挟着湖水的湿濡,打在脸上竟是寒凉无比,像霜刀子一样。

    “怎么会这么冷?明明已经春天了。”

    “这玄镜湖是四海八荒最阴寒的水。方才忘了,应该让你少脱几件衣服的。”

    他抽回握着木南笙的手,在眼前优雅地一摊,掌间便燃起一支小火苗,围着木南笙画了一圈,顿时,无数旺盛的小火炉,把木南笙暖融融地围在中间。

    给木南笙升起火炉,长琴无玄起身,大手一挥,无数的火焰便覆在眼前幽蓝无尽的湖面。

    湖水像被人拨了油一般,开始燃烧,蒸腾。

    “无玄,你干嘛?”

    “焚了这湖。”

    木南笙定定望着眼前人凌厉的手势,火焰无穷无尽喷吐,烧红了半边天,想要阻止他,却又感觉那是他压抑的过往,如果他想要重新开始,与过去彻底斩断,或许是一个行之有效的办法。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四分之一的湖面便蒸发完毕,然而,最奇迹的一幕出现了,原先幽蓝的湖水,变成了雪茫茫的一片,在月光下泛着耀目的白。

    “难道是盐湖?”

    “如果是盐湖,那简直发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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