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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本公子买了
    二人在街上颇为悠闲自在,不紧不慢地向药材铺走去。

    “砰!”一个高个子身影闪过。

    猛的一下,沐河清身子被撞得歪向一边,踉跄了几步才站稳。紧接着又是一道瘦小的黑影堪堪擦着沐河清的身子向前面扑过去,仿佛一头凶狠得不顾一切的野兽,直直地把方才那个身高马大的人扑倒在地上。

    沐河清蹙眉,身后清云有些着急忙慌:“小……公子没事吧。这人走路也不知道要好好走,不小心伤着公子他便知道怕了……”嘟囔了一阵儿,再向地面上纠缠在一起的两道人影一瞧,登时一阵惊呼:“嗬!这还打起来了!”

    宽阔的大道上,尘土飞扬的地面上,赫然是两个纠缠不休,扭打在一起的人。

    与其说扭打……不如说是单方面的——虐打!

    地面上躺着的人虽然人高马大,但是却只顾抱着头,嘴上哀嚎不断,而跨在那人腰上的少年,瘦小到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头发披散,看不见脸庞,只看见少年抡着瘦小结实的拳头一拳一拳,死命地砸在男人头上。

    男人头上血流不止,少年手上亦是血迹斑斑。

    地上的男人拼命挣扎,竟然挣脱不了少年的束缚。他好像疼得不行了,在地上滚了一圈,嘶哑还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尘土里传出:

    “妈的,小杂种,等老子的人来了……啊!你就……你就给我等死吧!”

    “小杂种!嘶……啊!住手!我告诉你……老子的人……啊!”

    分明是被动挨打的人,却偏偏骂得起劲。

    周遭围上来一圈看热闹的人,倒是极少有拉架的。

    嘈杂声淹没了周围的喧嚣和男人色厉内荏的嘶吼,沐河清垂眸,微风里她耳边却捕捉到了别的声音,那声音极有规律,好似是不断的重复同样的话语。沐河清听清了,约莫是少年的喃喃声:

    “还给我。”

    “还给我。”

    “还给我。”

    ……

    少年旁若无人地落下拳头,机械地重复着的三个字,一直都是——“还给我”。

    还给他什么?

    “公子还是快走吧,打成这副模样定然是非多,我们可不能掺和进去!”清云紧张地拉住沐河清身上的大氅,牵着她往人群外走。

    “踏踏踏——”又一阵脚步声传来,三个高壮的男子赶了过来,一眼便越过人群看见了躺在地上骂骂咧咧的挨打男人,登时目眦欲裂,粗暴地赶走了四周看戏的人。

    两个人几步上前双手猛地用力,少年双臂被架着直接被拖起来,单薄的身子被腾空托起,脚尖连地,紧接着又被狠狠地甩在地上,“咣当”一下,少年栽倒在地上,尘土呛到了嗓子,他猛地咳嗽几声。

    另一个人把原本在挨打的男人扶了起来,那个男人也不管还在流血的脑袋,一个箭步冲过去一巴掌摔在少年脏兮兮的脸上。

    “啪!”得一声,是清脆的耳光掌掴在脸上的声音。

    少年削瘦弱小的身子,缩在地面上,一巴掌下去,少年的脑袋被打得歪向一边,脏到打结的头发散在脸上,看不清少年的神情。

    少年忽然一动不动,彻底沉寂下来。

    那个男人甩了一巴掌,才有空开骂:

    “小杂种!小废物!老子拿了你的玉是你的福气,你个小杂种这么不上道就活该被剁碎了去喂狗!”

    高壮的男人脸上青紫一片,神色狰狞,朝地上吐出一口血沫,走上前去,拍了拍少年歪向一侧的脑袋,阴恻恻冷笑道:“小子,栽在我手上——你,已经是个死人了。”说完便挥手,旁边那三个人高马大的壮汉也渐渐逼近。

    朗朗乾坤,白日青天。四周还是繁华熙攘的街市,街上还是往来买卖的人群,人群中还能听见少女的娇笑、商贾的吆喝和说书耍杂的喧嚣。金灿的阳光普渡了长明万里的生机,却仿佛独独遗忘了——少年站立的那一处方寸土地。

    四个人逐渐逼近,形成的阴影把少年瘦弱的身躯笼罩——所以连光都不愿进去。光线只在少年的手边兜兜转转,好像怎么也不肯落在少年身上。

    所有人横眉冷对,冷眼相看。他们自己的生活尚且全是苟且和卑微,看见这般更甚的苟且和卑微,是在心里冷笑还是不忍?

    世人皆道与我无关,安分守己,平稳度日。

    那——又能与谁相关?

    少年很安静。他的头颅微垂,披散的头发遮挡了眉眼,却能看见卷而长的睫毛。瘦弱的身子略微佝偻,一动不动。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攥得过紧泛着森白色彩。

    清云扶着沐河清谨慎地绕过这般是非之地,白净的小脸上尽是不忍之色。

    沐河清正要收回目光,却被转瞬即逝的一道白光闪到了眼睛!

    她脑中登时警铃大作,再定睛看去,只能倒吸一口冷气:少年泛着森白的手紧紧攥着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

    匕首掩在脏污的衣袖里,寒光乍现时在手边的阳光中反射跳跃,仿佛是杀戮饮血之前的狂欢和躁动!

    匕首不紧不慢地寸寸暴露。

    少年双脚微不可查地逐渐错开。

    逼近的四人嘴上冷笑和讥讽不曾停止。

    一股滔天的戾气骤然席卷而来,裹挟着“我欲屠尽天下人”的暴烈和猖狂,暴戾和狂躁愈演愈烈,少年恍若无人,遗世独立,瘦弱的身躯却在不停地张狂叫嚣着——毁了吧!

    这些杂碎,这些蝼蚁,这般的丑陋,这样的不堪,如此的肮脏污秽,如此的冷漠淡薄,这修罗炼狱一般的人间,都赶紧、趁早被毁了吧!

    包括他自己,赶紧……赶紧毁了吧!

    沐河清拉开清云的手,眉眼坚定,脚步轻盈而稳当,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何其相似啊。

    旁人在意不到的,滔天的戾气之下,是失望到了极点的悲愤——像极了前世,藏在金色的宫墙后被那些笙歌锦瑟粉饰了的痛苦和无奈;像极了前世,冰冷的地面,被勒得一点点窒息过去的她——一样的失望和悲凉。

    他约莫已经很失望了。

    失望到……连自己都想一起毁掉。

    少年的双腿已经错开出了微小但玄妙的姿势,藏在袖中的一柄杀机已然快要出没,图穷匕见、嗜血方归!

    “咚!”为首的被少年揍得鼻青脸肿的男子停下脚步。

    有什么砸在他脸上的冰冷的物什掉下,他下意识用手接住,再定睛一瞧,眼中狰狞冷漠的神色陡然变成怔愣,随即是狂喜!

    手中赫然躺着一枚足有半个手掌大小的金元宝!

    金元宝?!

    “喂!你们几个!那块什么什么玉,便算是本公子买下了!你们赶紧给本公子滚吧!”男子身后传出清朗带笑的声音,笑中却是藏不住的不甚耐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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