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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落入他的溺爱》

    文/十度天

    第一章

    今年淮城入秋早。

    连日来的阴雨天气让空气有些潮湿,今天难得放晴,微风阵阵,窗外的梧桐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琴房内。

    大提琴低沉婉转的声音流淌,女孩如瀑黑发温顺地铺在身后,藕臂雪白,缓慢拉动琴弓。

    淮城音乐学院是在国内外都享有盛名的音乐学府。

    一年前,钟清瑶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入了淮音管弦系大提琴专业。

    “清瑶,还不走吗?”

    说话的是赵眠眠,清瑶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你也太用功了,难得今天下午没课,你倒好,在琴房练了一下午的琴。”

    赵眠眠递给她一听饮料。

    钟清瑶停了下来,将大提琴放在一边。

    “这首曲子还不太熟,就多练了会儿。”

    她拉开饮料拉环,“刺啦——”一声,瓶内冒出许多气泡来。

    “还不知道你?你每次一不想回家就会在琴房练琴,真搞不懂你,这么不想回去还不住校。”

    赵眠眠轻轻叹气,“就因为顾爷爷的一句‘想让你多陪陪他’,你还真就申请了走读。”

    钟清瑶低垂眼眸,望着饮料瓶身上的水珠,没有说话。

    “你就是太好说话了。”

    赵眠眠看她情绪不高,又问,“是不是昨天顾家那个小崽子弟弟又跟你作对了?”

    她摇头,“没,这几天他好像有朋友俱乐部开业庆祝,都好几天没回家了。”

    “夜不归宿,嚣张又跋扈。”

    赵眠眠轻嗤一声。

    “要是你顾叔叔还在,看那小崽子还敢不敢欺负你。”

    钟清瑶喝饮料的动作一顿。

    顾叔叔么?

    他已经四年没有回来了。

    四年前,顾家的盛瑞集团在美国的分公司遭遇危机,公司连续亏损,净负债率甚至达到了75%,顾谨深在那时候临危受命,奔赴美国。

    短短两年后,公司扭亏为盈。

    然而公司尚未稳定,顾谨深还是没有回来。

    钟清瑶望着窗外泛黄的梧桐树叶,思绪有些飘远。

    记忆中那个清隽沉稳的身影,已经开始逐渐模糊,变得陌生。

    她站起身,把琴放进硬式琴盒,扣上锁扣。

    背在身上,“走吧,回去了。”

    -

    回到南湾别墅的时候,正好下午五点。

    昨天夜里下了雨,地面上积了深深浅浅的水洼。

    庭院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

    这是一辆陌生的车。

    清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别墅车库内的车很多,一半都是她那个爱车的弟弟顾连铭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又新买的车。

    但是顾连铭性格张扬,爱的也都是些张扬的跑车。

    这种严肃沉稳的商务车怎么也不像是他的风格。

    钟清瑶背着琴走进入户大厅,正好遇到李姨。

    李姨是别墅内的佣人,在顾家已经干了几十年了。为人和善,也很疼她。

    她指了指外面的车,“李姨,家里是来客人了吗?”

    李姨笑着,笑的眉眼的皱纹都加深了不少。

    她指了指二楼,“顾先生回来了……”

    清瑶脑海中空白了一秒钟,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李姨口中的“顾先生”是谁。

    “顾先生回来得突然,这会儿正跟顾老爷子在书房聊着呢,小姐不上去看看?”

    李姨的话在她的耳边模糊,她整个人都懵懵的。

    琴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径直去了二楼书房。

    -

    走到门口,就听到书房内传出谈话的声音。

    嗓音低沉。

    “盛瑞证券的业绩现在也在稳步增长,只去年公司年度总收入就同比增长了30%,美国那边已经交给张东了,张东的能力和魄力我还是信得过的。”

    声音熟悉,却又陌生。

    她的心跳倏而快了起来。

    门是虚掩着的。

    清瑶挪着步子过去,扒拉着门框,悄悄探出了半个脑袋。

    只留一双眼睛往里看。

    透过落地窗洒下的大片阳光晃得刺眼。

    阳光下,男人逆着余晖端坐于沙发上,深色西装裁剪合体,也被镀上一层柔和的余晖。

    双腿交叠,低低抱着手臂。

    清瑶看到他冷硬的下颌线,金边眼镜上投射出浅淡的光。

    而此时,他正巧掀起眼眸。

    朝她这里看过来。

    视线在半空中交织,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顾老爷子也察觉到她,连忙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清瑶来了啊,快过来快过来,你顾叔叔回来了!”

    清瑶小步走进去,站在那里却手足无措起来,手指紧紧攥着裙子。

    低垂着头,半晌没有说话。

    他靠在沙发里看着她。

    唇角微微勾起,“不认识了?”

    静默了几秒钟,她按捺住胸腔里狂跳的心脏,低低地叫了一声。

    “顾叔叔。”

    顾谨深往沙发里一靠,“嗯。”

    顾老爷子叹道,“这孩子小的时候最喜欢跟在你屁股后头,最黏的就是你。这几年没见,反倒见你怕生了。”

    顾谨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声音淡淡的。

    “没事。”

    “不过这孩子乖倒确实很乖,这不去年还考上了淮音的大提琴专业,专业课文化课都是第一名。”

    “嗯,不错。”

    顾谨深那句不咸不淡的赞许落在清瑶的耳朵里,让她小小的雀跃了一下。

    小的时候,每次考了一百分,她都想第一时间把成绩单拿给顾叔叔看。

    他会揉揉她的头,说一句,“考得不错。”

    得到夸奖的小清瑶,肉嘟嘟的脸上霎时笑开了花。

    顾老爷子笑呵呵道,“哎清瑶正好还背着大提琴,拉首曲子给你顾叔叔听听吧。”

    她点头,“好。”

    -

    低柔悠扬的琴声从书房内传出。

    清瑶演奏的曲子是圣桑的名曲《天鹅》。

    顾谨深靠在沙发上,静静聆听,目光在她身上缓慢逡巡而过。

    女孩穿着白色及踝长裙,她的肤色偏冷白,露出一截纤细嫩白的脖子,像极了粼粼波光湖面上的,一只安静的白天鹅。

    她长高了,头发也长了。

    太阳缓缓落到了地平线。

    落地窗外林木蓊郁,金黄色的余晖温柔。

    顾谨深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表。

    神色微动。

    他的小天鹅,长大了。

    -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夜幕已经缓缓降临。

    别墅内的照明灯亮了起来。

    厨房内,李姨和负责烹饪的厨师正在忙碌着,今晚有个家宴,算是为顾谨深接风洗尘。

    空气中有着雨后初霁淡淡的青草味道。

    清瑶在庭院中央的大路上走着,有点心不在焉。

    倏而——

    伴随着一阵鸣笛声和发动机张扬的轰鸣声,一辆红色的法拉利从清瑶身侧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风。

    撵过水洼。

    溅了她一身的水。

    白色的裙摆湿了,还沾上了灰黄的泥水。

    清瑶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前面的法拉利倒车到她的面前,顾连铭带着墨镜,一个手随意地搭在车窗边沿上。

    “哟,这不是清瑶姐姐吗。”

    顾连铭比她小两岁,高三。

    活脱脱的纨绔子弟。

    用顾爷爷的话说就是,驾照才拿到半年,车已经买了四辆了。

    然而前几天又缠着顾爷爷想买新车。

    “顾连铭,你开车不看路的吗?没看到地上有水坑吗,还开的那么快!我裙子全湿了!”

    顾连铭瞥了一眼她的裙摆,“我车子轮胎上又没长眼睛,怎么知道地上有没有水,你自己不躲开点。”

    他不痛不痒的一番话气的清瑶咬牙切齿。

    “好、好。”

    她神情自若地走到他的车旁。

    顾连铭:“你想干嘛?”

    清瑶朝他微微一笑,随即对着车身猛踹了两脚。

    顾连铭倒吸了一口气,“哎哎哎,我这是新车!别给我踢坏了啊!”

    说着就下车检查车身,一脸的心疼。

    清瑶:“不好意思,我的脚上也没有长眼睛,你自己不会躲开点?”

    “你!”顾连铭憋着一口气,却什么也说不上来。

    半晌,才问道,“我小舅舅已经回来了吗?”

    清瑶没好气道:“不知道!”

    顾连铭也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个顾谨深。

    有时候顾老爷子喊破喉咙他都不听的话,顾谨深一个眼神他就焉了。

    “今天俱乐部开趴我都没去,听说小舅舅来了我赶紧就回来了,别是什么虚假情报啊。”

    他往里张望了下,“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自己不会去看啊。”

    清瑶扔下一句话就走。

    顾连铭看着她的裙子,脑海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跑过去拉住了她。

    她甩开,“干嘛?”

    他喉咙动了动,不自在道:“那个……裙子的事你别去小舅舅那里告状啊!”

    “怕我去告状啊?”

    “你别以为小舅舅回来了你就能得意忘形了!”

    她扬了扬下巴,“我就是得意,怎样?谁让顾叔叔从小就向着我呢。”

    清瑶头也不回地往里走,留下顾连铭一个人在夜风中暴怒。

    -

    湿掉的裙子穿在身上不太舒服,清瑶甩了甩裙摆,打算去房间换一件干净的。

    走到二楼的时候,遇到了顾谨深。

    从书房里走出来。

    清瑶一凛,垂下头快步往楼上走。

    “跑什么?”

    身后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见到叔叔不打声招呼?”

    清瑶脚步一滞,慢慢地转过身,却不敢去看站在那边的顾谨深。

    空气中安静得出奇。

    “顾叔叔好。”

    顾谨深的视线在她的脸上稍作停留,看到弄脏的裙摆后问,“裙子怎么回事?”

    “刚在楼下不小心弄脏的。”

    顾谨深目光浮动,思绪有些飘远。

    眼前的小丫头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整个人都透露着乖巧。

    像极了她小时候的样子。

    她刚来顾家的时候,不过八岁。

    她父亲为救落水的顾老爷子而不幸溺亡了,她就此成了孤儿。顾天成感谢救命之恩就将她接去了顾家抚养照顾。

    小丫头乖巧懂事,逢人就笑。一口一个“顾叔叔”叫的很甜。

    一点儿没有失了至亲的悲恸感。

    顾谨深只当她是生性年幼,随遇而安。

    到底是年纪尚小,对突然遭遇的家庭变故也没什么感觉。

    直到后来有一天,他深夜经过小丫头房门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低低的啜泣声。

    声音闷闷的,明显是躲在被子里哭。

    他手下动作一顿,末了还是走了。

    第二天早上,昨晚在被窝里偷偷哭的小可怜又换上了一副乖巧的笑脸。

    顾谨深轻哂一声。

    是个有意思的小可怜。

    第一次见到她哭是什么时候呢?

    想起来了。

    那天周五,学校只读半天,司机忘了时间没去接。

    他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才知道小可怜在校门口等了很久。

    来到学校的时候,她鼻尖红红的,嘴巴也抿得紧紧的。周围安静,显然人都走完了。

    她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直到上车后也一言未发。

    “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顾谨深有点奇怪,按理说应该打给司机才对。

    半晌,女孩低低的声音传来,“我只记得叔叔的电话……”

    旁边的小可怜头垂得低低的,顾谨深看她一眼,收回视线没再说话。

    恰逢夏日,马路两旁林木繁茂,阳光正烈。

    他看着窗外的景色,车内一片安静。

    忽然,他听到身边传来微不可闻的哽咽声。

    他侧头看她。

    小可怜依旧低着头,只是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掉下来,砸在手背上。

    湿了一大片。

    顾谨深一怔。

    “怎么不躲着偷偷哭了?”

    小可怜抬起头看他,他才惊觉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长长的睫毛上都是水汽。

    “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来接,可是瑶瑶没有了,没有了……”

    她的声音柔柔的,却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在他的心上不轻不重地划了一道。

    让他痛了一下。

    不知怎的,他突然开口。

    “你有叔叔。”

    “叔叔……?”

    他揉她的头发,“别的小朋友有的,叔叔都会给你。”

    -

    顾谨深回神,揉了揉眉骨。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眼前的小可怜长大了,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四年过去,她及肩的发已经到腰,又黑又亮。浓密顺直的长发,一侧整齐地别在耳后。

    片刻后。

    顾谨深抬手松了松领带,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黑眸沉沉。

    “瑶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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