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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
    塔怀国的秋天阴冷又潮湿,逼仄的贫民窟街道几乎透不进阳光。

    少女穿着麻灰色的布衣,小心翼翼地敲响了街道旁的一扇漆木门。

    “好心的费雷德夫人,请您帮帮忙,再给一点治伤的药膏吧,我只要一小份就行。”

    洛杳杳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外,怀里抱着用油纸扎起来的硬邦邦的黑面包。

    如果不是情况特殊,她实在不想敲响这扇门。

    “你只有一条破发带,已经换了两块不错的面包,竟然还敢跟我要药膏?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生病了就忍着,识相点拿着面包赶紧走!”

    脾气暴躁的弗雷德夫人攥紧那条缀满了红宝石的发带,说着将洛杳杳从门口推开。

    洛杳杳眼疾手快地抵住门栓:“可是上次我用裙子跟您交换棉被的时候,您只给了我一条薄毯,说好的枕头也没有给。”

    费雷德夫人没把人赶走,脸上的褶皱全都不满的挤在一起,胸前的衣领缝着刚从裙子上拆下来的珍珠蕾丝衬边。

    “瞧瞧,这就是住惯了皇宫的德行!别忘了,你现在是被人从宫里赶出来的下等贱民,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弗雷德夫人不耐地推向洛杳杳的肩膀,洛杳杳禁不住从台阶上绊了一下,踩进街道上的水洼里。

    “愿意换东西给一个卑贱的奴隶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再不滚开,我立马叫巡城者过来驱逐叛国贼!”

    “可是弗雷德夫人——”

    洛杳杳还不死心,她顾不上被打湿的裤腿,跑上去想再争取一下,隔壁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房子里传出一声高喊。

    “叛国者堕入地狱!”

    高喊引起一阵骚动,人们纷纷打开窗户往这边看。

    很快就有烂菜叶开始朝这边砸下来。

    弗雷德夫人脸色一变,不想再多纠缠,可洛杳杳像一块难缠的吸铁石一样,黏在门口推也推不动。

    僵持半晌,屋内丢出来一块烂兮兮的油纸包。

    “拿着东西快滚!”

    油纸包被丢在地上,洛杳杳赶紧冲上去捡起来,发现只是半块奶酪。

    “弗雷德——”

    回应她的是一道巨大的关门声。

    洛杳杳若无其事地摸了摸鼻子,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她把头发和衣服上的烂叶子拍下来,抱紧怀里的东西,在高亢的叫骂声中一路小跑着走了。

    *

    城外郊区有一片荒废的村落,那里远离主城,比贫民窟更加穷困潦倒,是被驱逐的奴隶和流浪汉的聚集地。

    洛杳杳就住在这里。

    光靠脚走,回到废村要花大半天的时间。

    好在她已经熟悉了路线,脚底也不像刚开始,一走路就磨得不成样子,总算在天黑前能赶到家。

    洛杳杳推开一扇摇摇晃晃的小破门。

    她来废村的时候,好一点的房子都被别人占完了,只剩这个看上去随时都会倒掉的小木屋。

    但起码有个地方落脚。

    进门之前,洛杳杳注意到旁边一道直勾勾的眼神。

    那是她的邻居西蒙。

    以往洛杳杳换到食物或者日用品,回家时遇到西蒙都会分一些给他。

    废村的人鱼龙混杂,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洛杳杳惹不起,于是选择示好,倒也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一段日子。

    但是今天得来的食物洛杳杳不打算跟人分享,她强迫自己忽视掉那道令人不舒服的目光,进门落锁。

    洛杳杳把东西放好,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床上躺着的幼崽还在不在。

    门口的锁不过聊胜于无,有心人如果想开门,都能够自如进出这间小屋,洛杳杳就丢过一双鞋子和几个破碗。

    好在幼崽还乖乖地躺在床上,只不过紧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洛杳杳皱了皱眉,把裹着薄毯的小孩子抱起来,捋干净他额前凌乱的小头发。

    不得不说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幼崽,即使还没长开,白皙的脸蛋上已经能看出五官异常精致,如果忽略眉骨那道可怕伤口的话。

    洛杳杳叹了口气。

    幼崽是她早上在屋后捡到的,小小人缩在墙角孤零零的一团,如果不是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估计都发现不了。

    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孩子,身受重伤倒在野外,不知道究竟经历了什么。

    如果是个成年人,给点吃的任其自生自灭也就罢了,但这么小的孩子,实在没办法丢下不管。

    洛杳杳数着她养在屋子里受伤的小鸟小鱼小兔子,打心底觉得这爱捡东西的圣母体质是个大麻烦。

    *

    穿越的前一天,洛杳杳胃癌晚期死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再次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名叫塔怀的异世界国家,并且穿越到一个叫洛娅·斯威特的公主身上。

    不幸的是,塔怀国在几天前刚刚亡国,准确的说是国王路易·斯威特在战争中选择了投降,塔怀不战而败,斯威特皇族一时之间沦为叛国贼,被贬为奴隶驱逐出主城。

    可怜的洛娅也在混乱中跟家人走散,毫无生存能力的小公主流落街头,受尽屈辱,最终病倒在荒郊野外。

    洛杳杳在脑海里搜寻出这段记忆的时候唏嘘不已,决定代替小洛娅好好生活下去,但很快她就发现了问题。

    洛娅·斯威特有一种奇异的圣母体质,从被踩倒的野花到断了翅膀的小鸟,无论走到哪儿都能碰见需要帮助的生物。

    洛杳杳打算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毕竟她现在连自身都难保。

    但遇上的次数多了,碰到实在可怜的难免不忍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原身意志的影响,洛杳杳每回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捡东西回家,结果家里面的小东西还是越养越多。

    现在不光是小鱼小鸟,连小人都有了。

    “希望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捡东西回家,不然再多来几个,真的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洛杳杳感叹一句,把幼崽轻放在床头,开始准备今天的晚饭。

    落到她这种极端贫困户的家里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没钱,洛杳杳自己都经常饱一顿饿一顿,整个人看上去面黄肌瘦,一头金发也失去了光泽,下巴更是尖尖的,衬得一双眼睛大得吓人。

    今天煮一碗奶酪汤就面包吃,已经算是“丰盛的大餐”。

    洛杳杳把硬邦邦的面包泡在汤里,搅碎成糊状,用木勺小口小口地喂给幼崽。

    虽然一直处于昏迷当中,好在他还有一些吞咽的意识,可惜没能要到治疗伤口的药膏,但吃点东西好歹可以补充体力。

    不知道是不是热汤暖和了身子,小小人白皙的脸蛋上透出一丝浅浅的红晕。

    洛杳杳从来没养过孩子,也觉得这张肉嘟嘟的小脸超级可爱,一点都不受脸上可怕的伤口影响。

    偷偷捏了一把。

    手感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她突然觉得捡这么一只小东西养着似乎也不错。

    *

    秋天的夜晚,温度总是下降得飞快。

    洛杳杳缩在稻草床的一角,怀里抱着幼崽,夜风顺着坏掉的窗缝往屋里钻,点亮的小蜡烛时不时就被吹灭。

    洛杳杳的袜子上破了个洞,不自然地缩了缩僵掉的脚趾。

    一整天,怀里的小人始终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看来没有药还是不行。”

    摸着幼崽有些发烫的额头,洛杳杳有些担心。

    晚上替小人擦拭身体的时候,她才发现除了眉骨上的那道伤口,幼崽身上被衣服遮住的地方也没有一块好肉,尤其是右肩,似乎是被什么东西贯穿而过,周围的黑色皮肤呈现出被灼烧的痕迹。

    洛杳杳全程都是抖着手在处理。

    她不知道什么人才会狠心到对三四岁的小孩子下毒手。

    幼崽虚弱得似乎只剩一口气。

    洛杳杳吸吸鼻子,用薄毯把自己和小人紧紧地裹起来。

    如果明早幼崽再不醒,她必须冒险去主城一趟。

    弗雷德夫人说得没错,贫民窟的人只要生了重病基本都是等死,药材在这个国家是奢侈品,并且只有在主城才售卖。

    洛杳杳看了看自己破旧的衣裳和散乱的头发。

    她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再拿去换药,就算有,除了像弗雷德夫人这样爱占便宜的人,不见得有谁会跟她换。

    顶着洛娅·斯威特这个名字,在主城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洛杳杳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崽崽。

    明天,明天她一定能想到办法。

    *

    兰斯洛特快死了。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专门为了对付巨龙而研制的长矛像一簇冲天的火光,带着尖锐的燃烧魔法呼啸着刺进他的右翼。

    所有人都为一头恶龙的陨落而欢呼叫好。

    兰斯洛特对此不屑一顾。

    从天上掉下来的那一刻,他在想等那些人来寻找他的尸体,再用长剑狠狠戳进他的心脏前,应该用哪一只前爪割碎他们的喉咙。

    但兰斯洛特等了好久,也没有等来利剑。

    他陷入了不受控制的沉睡。

    睡梦中,一个奶酪味儿的愚蠢人类救了他。

    兰斯洛特发誓。

    不论这个人类的怀抱有多么温暖,等他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捏断这个敢脱他衣服的人类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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