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磊不明白倪天明这是要做什么。
不过后背针扎的疼痛和不能呼吸的痛苦比起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再说自己也没力气去反抗，干脆就随他去了。
扎几针又扎不死。
没过多久，张磊感受到喉咙处瘙痒难忍，抓起一旁的垃圾桶开始大声咳嗽。
“咳咳咳……”
咳嗽声惊天动地。咳着咳着，竟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灰黑色血液。
在这些黑血中，混合着许多细细密密的颗粒状物质。
吐出黑血后张磊觉得舒服了很多。等倪天明将银针拔出后，接着又吐了几口同样的黑血。
倪天明一边收拾着银针，一边问道：“感觉怎么样？”
张磊靠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让他惊讶的是，肺部的憋闷似乎没有那么严重了。
“好像好了一点？你拿几根针扎我就能治病？”
“随便扎当然不能治病，只可能扎进肺里把你杀死。明天你去医院做一次全肺灌洗，应该能好很多。不过我就好奇了，你一个心理咨询师，怎么会得这种病？”
身体舒服了些，张磊心情随之好了起来。他回忆起往事，幽幽的叹了口气。
“我小时候家里穷，十来岁的时候就跟着父亲下井。然后读大学的时候，也在一家工厂里打工赚生活费。
那时候哪里知道什么防护，我的肺就这么坏掉了。前两年发烧得了一次肺炎，那时候才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对了，你大半夜专程来给我治病，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那么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就猜不出我的目的？”
张磊推了推眼镜，“心理咨询又不是读心术。我什么资料也没有，怎么可能知道你想干什么？”
倪天明当然知道不可能猜得出，只是开了个玩笑。
“说认真的。我是想请你来我书院当老师。给学生们做个心理咨询，顺便和我一起做个有关催眠的研究。”
张磊身体微微前倾，盯着倪天明的眼睛道：“我觉得你还有话瞒着我。至少你说的这个书院不会那么简单。”
“啪啪啪！”
倪天明笑着鼓掌道：“厉害！我的书院并不在这个世界。换句话说你跟我走后，很可能就永远回不来了。”
张磊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呵呵……你该不会是故意给我开玩笑的吧？”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倪天明有没有开玩笑？明知故问只是为了掩盖内心的震惊罢了。
倪天明也不打算在这方面过多纠结。绕着张磊踱起步子，自顾自地说道：“在我那个世界没有梦魇，而且拥有各种神话般的力量。
不说这些遥远的东西。如果你想治病，重新畅快地呼吸，在草地上放肆地奔跑，那我可以保证，做到这些只是时间问题。”
张磊哆哆嗦嗦地打开挂壁电视。
电视节目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别墅内。
过了良久，张磊说道：“说实话，对我这个氧气瓶不离身的人来讲，你给出的未来很诱人，我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但我还有事没做完。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完后我跟你走。”
“要多久？我不可能在这个世界常驻。”
张磊摆着手指默默计算，给出了一个数字：“一个月，最多一个月时间。”
“可以。你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得上忙。”
倪天明当然不想节外生枝，而是万界之门有着明确的要求：招募目标必须完全自愿，才能被宿主带离。哪怕是半推半就，心中有些挂碍不愿离开都不行。
“我先给医生打个电话。”
张磊算是医院常客，简单说了几句后就安排好明天早上七点的全肺灌洗。
挂断电话，略微组织一下语言，张磊给倪天明说起了一个故事。
“那时候我刚刚大学毕业，在一个十分寻常的咨询机构实习。我记得是八月……好像是八月十一号，来了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根据量表和之前的诊断，她确诊有情况很复杂的抑郁。
她家里穷，借遍了所有的亲朋好友，筹到的钱也不够在最便宜的咨询师那儿进行两个月的治疗。你也知道，无论什么治疗体系，两个月的时间能控制住病情就很不错了。
再加上还要吃药住宿，真正的治疗时长可能一个月都不到。
我看她实在可怜，就和机构负责人商量，能不能把她交给我来练手。最后经过协商，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她在我这儿以极其低廉的价格进行治疗。
她是我至今以来见过求生欲最强的患者。
每天按时到来，积极配合治疗，我也看着她在一点一点地变好。不像有的患者，整天对治疗师充满敌意。可是……”
张磊的眸子暗淡了下来。
“可是有一天，当我来到治疗室的时候，工作人员告诉我她已经停止治疗回家了。我和她闲聊的之后，知道她老家是在乡下。那边的治疗条件怎么可能治得好？
接下来几年，我一直在进修学习，也成了个有些名气的治疗师。有一天去警局办事的时候，随手查了一下她的信息，发现她还没有销户。
也就是说她没变成梦魇，还活着！
我想去她的老家再看她一次。就算病还没好，现在的自己有能力给她免费治疗。再后来，就得了这个病，别说出远门了，上个楼梯就像走一次鬼门关。”
倪天明皱起眉头。“一个月的时间够么？”
“只多不少。她平安无事最好，就算还没痊愈也能转介给其他治疗师。剩下的时间，我还想去处理一点乱七八糟的事。
事情都不大，但这么多年堆在一起，想要处理也得要点时间。”
天色已晚，张磊并没有什么睡意。两人聊着聊着，天色渐渐亮起了鱼肚白。
救护车的声音在门前响起。医生按照约定时间到来，将张磊送往医院。
“张先生恕我直言，您的情况再全肺灌洗除了徒增痛苦，也没什么作用了。”
张磊冲他笑了笑。
“我只是想活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