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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骆旭把孩子送到他家长身边后也没久待,径直离开了殡仪馆。

    刘沛洋几人发来了消息,事情办的差不多了,那几个打架的家属都没什么大事,他们正在吃饭问他要不要一起。

    骆旭不喜欢热闹,回了个不去也就罢了。

    想起下午刘沛洋几个帮忙劝架,又送人就医的一系列行为,实在是觉得他们杂志社太乐于助人了。

    工作没什么进展,反倒给别人当起安保后勤来了。

    没走几步,手机又响了一下,点开发现是吴冬发来的语音消息。

    在这之前,她也曾发过很多条消息,不过他回的少,久而久之本就不外向的吴冬也明白了,基本不会用工作以外的事情联系他,骆旭点开,果然是工作的事情——她的画夹落在大厅桌子上了,麻烦他帮忙取一下。

    那本来也是要给他看的,吴冬是负责这个项目的插画师。

    骆旭回想了一下,确实有些印象,于是转头回去取。

    沙发前的桌子上,蓝色的画夹静静的躺着。

    确实是下午自己帮忙拿过的画夹,吴冬的行动力一向强。

    “回去啦?”

    骆旭拿着画夹转头,发现是老馆长,他依旧是他们第一次见的穿着,灰色格子棉外套,简单朴素,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挤满了皱纹,配上花白的头发,整个人十分老态,与其外貌不匹配的是,老人的眼神很是平淡,眉宇间自然流露出慈祥和蔼,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骆旭应了一声:“回去了。”

    “年轻人,今天谢谢你们了。”天冷,老馆长搓了一下手:“本来应该是我们配合你们的,没想到反倒是你们帮了我们不少忙。”

    “您客气。”骆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帮忙的都是刘沛洋他们,却是他这个冷眼旁观的在这儿被感谢了。

    倒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工作,骆旭问: “张叔,馆里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

    老馆长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淡淡的说:“说不上经常,但隔那么久也要闹个那么一两次,有时候是家属之间,有时候是家属和工作人员,人啊,生离死别这种事,总要发泄出来的。”

    说着馆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其实还好,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骆旭敏锐的发现老人的眼神突然有点冷,许多情绪搅和在一起,随之话题就结束了,就知他不想多说这事。

    骆旭也不问了,点个头: “那就好,您要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老馆长似乎被他丝毫不客套寒暄的爽利弄的愣了一下,紧接着就笑了。

    却不是没话说,馆长想起自己和他搭话的目的:“你们和萧禾相处的还好吗?”

    骆旭看他一眼,笑了一声,垂下的眼睛却飞快的闪过一丝古怪,甚至讥嘲:“还行。”

    异样的情绪不过刹那,从馆长这个方向看,根本看不出他这话是真是假,似乎被逗笑了:“倒是我操心了。”

    “萧禾那孩子性子强,有时候说话可不太中听,你们多担待,这孩子心眼不坏。”老馆长说着叹了口气,笑了:“你们能相处融洽,我也就放心了。”

    骆旭看着面露感慨之色的馆长,听见自己心里又笑了一声,没接话。

    这话像老父亲托付女儿一样,可惜他们相处的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融洽。

    无关紧要的事情,宽慰了老人的心之后骆旭三言两语和老馆长告了别,往停车场去。

    外边的天已经黑透了,加上没有路灯,放眼望去漆黑昏沉,只有身后殡仪馆大厅的灯还亮着,显得几分空旷冷落。

    骆旭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电筒,才走几步,右手的画夹突然哗啦一声。

    骆旭的步子一顿,才发现原本夹在画夹里的稿纸不知怎么回事滑了出来,哗啦啦掉在地上,还好他反应快,抓住了面上几张画了图的稿纸。

    就着莹白的电筒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铁夹坏了,骆旭用指头在铁夹上摩挲了几下,眉头微皱。

    也来不及多想,外边有风,有几张已经被吹着往前跑,骆旭大步流星跟过去,弯腰一张张捡起。

    一张又一张,骆旭捡着突然觉得哪里不太对——这一路捡过来,几乎全是崭新雪白的画纸。

    难不成还有几张自己没有注意到?骆旭又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皱了下眉,几乎是下意识抬头往前看。

    面前十步以内,两道人影相对而立,隐隐约约看不清面容,但这样近的距离,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那边凝固紧张的氛围,一道男声语气冰冷又扭曲——

    “你们馆那栋楼还挺高的。”

    “你威胁我?”女人语气极度阴冷,似乎较劲似的:“那你去啊,你现在马上从上面跳下来,我给你收尸,大不了我今天再加个班把你送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男人似乎有些后悔说了这话,往前走一步想解释,却被女声打断。

    女人的胸脯上下起伏,厉声:“我告诉你程禹,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样子?你想死那你就去死吧!你以为你威胁的到我?死了就死了,谁在乎你!”

    和程禹吵架的自然是萧禾。

    萧禾冷厉的盯住面前的程禹,胸口怒气窜动,全身止不住颤抖,心里却止不住的咒骂——去死吧,都去死,什么爱情,什么体面,全化成灰,不就是死吗?来啊,今天他要是不死,就是她死。

    程禹突然暴起,伸手死死掐住女人的脖子,表情狰狞似疯狂:“你说的什么话!啊!你让谁去死?你就这么不在乎?好啊——”

    萧禾感觉到脖子剧痛,空气被被一点点的从胸口抽干,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把她淹没,她用力挣扎,想发出声音,都是徒劳,不甘心,不甘心,凭什么在这种时候她就要任人宰割,就因为她是个女人,绝不,她又不是没赢过。

    萧禾眼底突然涌上铺天盖地的仇恨,调动全身的力气,憋住气,眼角余光却突然瞥见一道人影,好像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却无动于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

    她出不了声,却听到自己心里发出了一声尖叫。

    是谁看到了?救救她!

    程禹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仿佛失去了所有理智,像对一样玩具一般毫不怜惜掐着女人的脖子把她往前拖,恶狠狠地:“跳楼是吧——”

    话没说完就被一道阴戾嗓音打断了: “够了!”

    程禹下意识顺着声音回头看——夜色浓重,冷风砭人,一道人影走近,深色外套勾勒出宽阔的肩膀,面容在黑暗里模糊不清,只有一双眼睛看过来,像黑夜里的一颗星子,分明平静却带着灼人的力度。

    程禹眉头一拧,语气不善:“你是谁?”

    不知怎么的,他心头涌起一丝危机感,却不知道到底从哪儿来,一怔愣,手上力度就有些松动,萧禾就是这一下猛力挣脱。

    面容姣好的女人面色惨白如纸,挣脱出来根本站不稳,往前一个趔趄扑倒在地,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满脸: “咳咳咳——”

    面前几步是一双男人的黑球鞋,她甚至来不及看一眼突然出现的这人是谁,也没有心思去管这人是谁。

    骆旭几乎是下意识俯眼看她,美人即便是到了这种地步依旧是美人,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眸中含泪,这样狼狈的姿态,却更添了几分凄然决绝的气质,她眼珠黝黑,却浮起比这夜色更浓重的阴贽,一股要和人同归于尽的狠劲。

    怎么会有人有这样极致眼神,可就是这种阴暗负面的眼神,配上那张清艳的脸庞——

    骆旭的心在那一瞬间停了一下,之后眼睛再没有从这人身上移开过,心潮难平。

    但这副狼狈的样子,这样阴暗的一面,这般决绝的模样,他第一次见。

    他看着她,萧禾却没看他一眼,扭头盯住几步外的程禹,眼睛血红,一字一顿:“有本事,你今天,掐死我。”

    程禹被她仇恨的眼神一刺,脊背发凉,终于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手:“我……”

    他看着女人纤细脖颈上发红发紫的指印,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几乎无法在她的目光下站立,无与伦比:“对不起!萧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我太生气了我……对不起…我不该发脾气……”

    萧禾眼神冰冷地看着他。

    这样直白仇恨的眼神,程禹身子一抖,突然转身就跑。

    骆旭惊愕地看着少年狼狈而逃的背影,眉头不自觉拧成了一个死结。

    萧禾却突然笑了一声,是嘲讽,骆旭俯眼看去,不知怎么,却听出了几分凄怆的味道。

    萧禾撑起手肘吃力的坐直了身体,她的脖子很痛,其他倒没什么,只是因为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使不上力气,缓可一下,慢慢屈膝想爬起来,手臂却突然被人攥住——有人拉她。

    才想起刚才来了人,萧禾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握在自己手臂上,男人的手。

    骨指修长,指节匀称,干净好看。

    可此时的萧禾根本无心留意,咬紧牙关,眼底闪过一丝难堪,低着头并不想被人看清面容:“谢谢。”

    能感觉到男人扶起他的动作一顿。

    骆旭弯腰,把女人的包捡起来,塞到她怀里,又上下扫她一眼,淡淡的说:“跟我走,送你回去。”

    这声音…萧禾猛的抬头,眼深眉浓,刀削斧刻,眉宇间一派清淡自如。

    萧禾惊谔万分,声音都变了调:“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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