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
萧禾一把扯下满是血迹的手套甩到地上，跨过地上的“电烤炉”去洗手，好容易关上水，伸手一摸，走之前烧的水已经冷透了。
身后有人紧跟着她进来：“萧姐，这么晚了不好打车，我捎你一程吧。”
她脱工作服的动作一顿，没回头，冷笑：“说的像在乐于助人一样。”
身后那人脸上的笑一僵，他明白萧禾的意思——本来今天她轮休，是他拉她来加班的。
有些底气不足：“干我们这行的....”
“用得着你提醒？你记得提醒张羿欠我一个人情。”“萧禾知道他要说什么，做他们这行，深更半夜一个电话就得过来，加班加点，都是常态。
萧禾转过身来就撞上了这位同事的目光，心里盘算了一下他进馆的日子，也不过一个多月，心里有了数：“张羿什么时候才回来？”
同事被问题转移了注意力：“还要几天吧。”
“几天？”萧禾看他一眼，讥讽道：“果然死人就是比不上活人金贵。”
“.......”
同事被她的语气堵的不太舒服，语气不自觉硬了些：“张羿不是这种的人，那肯定是有事才会请假。”
萧禾擦拭铁勺的动作没停，呵了一声，听不出是什么意思，却没说话了。
张羿也是他们的同事之一，进馆时间比萧禾还长几年，是她的搭档，像他说的，平常他确实兢兢业业很少请假，大约是真的有事。
不过就算有事，也不该害的她的轮休泡汤。
想到这个萧禾心里又烦躁起来，都不知道那事怎么样了。
偏偏手机没电了开不了机，她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
同事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听语气却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皱着眉想说什么还是忍了下去。
想起进馆的时候馆里带他的师傅跟他说的话，心里有些心思消了不少，眼睛却还是忍不在眼前萧禾身上打转。
今天的萧禾身上穿了件高领白毛衣，淡蓝色的半身裙遮到脚踝，衬出纤瘦高挑的身材，一别这一个月来他见过休闲随意甚至有些朴素的样子。
萧禾今天画了淡妆，她皮肤本就生的白，五官随便描画一下就是让人不敢直视清冷模样。
这一看就是有心打扮过的。
同事早就知道她是个美人，平时私下里也没少听大家议论她，他进馆时间不长，但也没少听眼前这位的八卦事迹，再加上平时接触，对萧禾完全是抱着敬畏的心态的，还是第一次看到萧禾有这样一面。
眼睛都忍不住总在她脸上打转，没话找话：“萧姐这是约会回来？这大冬天的怎么也没穿个外套？我看着都冷。”
萧禾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深深地看着他。
同事在这种目光下只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被看的明明白白，刚想说点什么来掩饰就听见萧禾冷笑了一声：“约会回来？托你的福，我是回来了。”
“.....”
不等他开口，萧禾扭头，排好自己的工作用具：“你少给我拐弯抹角的试探，怎么着，还把我看上了？”
这直白的没留一点面子的话堵的同事脸一阵青一阵白，好久才讪讪的笑了几声：“萧姐说笑了。”
萧禾没再理他，把脱下来的工作服再捡到边上的桶子里：“走吧。”
同事又检查了一遍设备开关和电源安全，两人才闭门出去。
闹了这么一场，同事也不敢再乱说话了，两人一路沉默。
出了门一百米就是停车场，同事去开车，萧禾则是站在已经坏了几个月的路灯下边，门口的纸扎店早就关门了，面前只剩下穿不透的黑暗，没有光的地方，连道路两边的树都是没有影子的。
旁人到了这里大概都要怕，萧禾却只是扒拉着身上的衣服让自己不那么冷，很快就看到同事的车灯晃过来。
回到家第一件事是给手机充上电，最初还是开不起机的那几分钟，萧禾一遍一遍用力搓洗着手。
抬头镜子里映出皮肤白皙，眼下却有些青灰，几天没休息好了。
萧禾只看了一眼就撇看了眼睛，扯纸擦了手就回到房间再尝试给手机开机。
她心里乱的要命。
一直没联系，程禹肯定会发脾气。
好在手机充了会电这回开机很是顺利，解了锁，萧禾看着满屏未接电话短信以及微信里几十条没回的消息，毫不意外。
毕竟她又一次因为工作放了他的鸽子，萧禾的思维诡异的延伸了一下，想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
也想不出什么，萧禾连他发过来的消息也没翻，手指点在屏幕上，等了一会儿萧禾就看到对话框“对方正在输入”，打字的动作顿了一下，下一秒对方的消息过来了——
程禹：你宁愿去伺候那些死人也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是吧，行啊，你愿意去给死人化妆你就化吧！你要什么男朋友，萧禾，你这种人，给脸不要脸，你根本就不配。
萧禾的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手机的蓝光照在她的脸上，更像是往她没有表情的脸上渡了一层死寂的青灰色。
但确确实实，她什么表情也没有。
其实都是意料之中，像每次她有事没来得及回他消息或者没时间和他约会的时候收到每一条一样。
每个字她都看懂了。
萧禾弯了一下嘴角，笑了一下，没笑出声。
没让她有反应多想的时间，下边的又发了一条新消息过来。
分手吧。
萧禾将这条消息看了三遍，干脆利落的回复。
好。
一个字，一切都结束了。
其实她更想发再见，萧禾捂着眼睛想。
程禹说的没错，有时候她的工作是挺烦人的，都是习惯的东西了，改不过来。
发过去不到半分钟，也是意料之中的直接来电。
萧禾看着屏幕上“程禹”两个大字，接的也很果断：“别烦了。”
一句话后，直接挂断，拉黑，删除联系方式，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动作快得连她自己都想笑，萧禾突然想，如果几个小时前她没放他鸽子，分手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不想再想这些，萧禾习惯的打开微博，想了想打下今天的随笔日记：认识的第六年，在一起的第三年，结束。
今年应该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萧禾呼出一口气，也就这样。
一晚上手机震了几下，没影响她睡觉，看见那些评论已经是第二天了。
全是她读者发来的，也不过十几条，都是关心安慰：
抱抱大大～
分开就分开，下一个更乖！[爱心]
没事儿，我还在，有什么想说的我们都陪着你[抱抱]
.......
萧禾逐条看下来，满屏幕的爱心，嘴角弯了一下，眼底漾出不常见的柔软情绪来。
萧禾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还算充足，萧禾掀了被子下床，想洗个澡，脱了衣服才发现没水，才想起来已经过了供热水的时间。
萧禾忍不住骂了一声，一脚就踢翻地上的脸盆，哐当巨响。
女人胸口上下起伏，刘海下一双眼睛满是火气，等下午拿到钱她绝对要换个地方住，再不受这个委屈了！
时节正接近年关，南方的天气更是湿冷，站了一会就忍不住开始发抖，待着也不是个办法，但要她不洗澡再把衣服穿回去，萧禾干不出这种事。
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萧禾全身已经冷透了，包着浴巾围着电烤炉好一阵唇上才重新有了血色。
等到身上全暖过来，萧禾才开始翻找衣橱，衣橱里边衣服几乎全是深色系，休闲运动风，几乎没几件正式能穿的。
萧禾才想起，昨天换下来那套好像是她唯一一套稍微好看一点的冬装了，还是特意买的。
萧禾不甘心，心存侥幸推开外面的衣服翻找，皇天不负苦心人，用力把压在衣柜最底下的驼色的连体裙拎了出来。
她在穿衣镜前站了一会，还是把衣服换上，裙摆刚过膝盖，记得比以前短了一截。
—————
到出版社的时候正好是约好的四点半。
萧禾刚推开出版社的大门，手机突然响了，从口袋掏出来看一眼手机屏幕——贺娣，想想也知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
她烦躁的叹了口气，跟带她进办公室的工作人员说了句抱歉，往边上走了两步，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接通。
“萧禾，你在哪儿呢！我.....”
萧禾语速飞快：“你如果是来给程禹当说客的，你就省点口水吧，我现在有事先不跟你说了，待会打给你。”
说完没等对方反应，萧禾直接掐断了电话。
长出口气，萧禾理了理情绪转身，一眼就看到在等她的工作人员在看着她。
对上她的视线，工作人员有些尴尬，忙带上微笑：“萧小姐，我们走吧。”
萧禾心里不太舒服，没说什么，跟上去。
新民出版社街位于二环附近，门面挤在一众写字楼中间，大红色的招牌却很显眼，说起来他们家虽然是一家民营出版社，规模却也不小，在市里也算小有名气。
萧禾不是第一次来，熟门熟路的跟着工作人员上了楼，右拐就到了总监办公室，隔着门萧禾就听到了周明海的大嗓门。
“总监，萧小姐来了。”
话落，里边说话的声音一静，周明海顿了顿：“进来吧。”
萧禾礼貌的跟工作人员道了声谢，推门进去，笑着喊了一声：“周老师。”
“小萧来了，来，快坐。”周明海还是很热情，让助理给她倒水，一边寒暄：“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心吗？”